伍呆呆

如果站在自己之外去客觀地評價自己,我會認為自己是一個純粹的寫作者。

常有一些孩子或是一些成年的朋友向我請教寫作的方法,亦常有一些機構想請我去做講座談寫作,對於後者我是一律婉轉拒絕的,因為有自知之明,懂得自身在演講上的短處,而對於前者,我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要成為一個好的寫作者,就要先成為一個好的讀者。

我自己在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好的讀者了,因為喜歡讀書,當別的孩子還仗着自己年幼在恣意玩鬧的時候,我已經跟着父親學會了用新華字典認字,開始艱澀地去啃《紅樓夢》了。後來讀過一篇文章,大意是上帝把人們需要的東西放在天秤的一端,然後對想得到那些東西的人說:「你想要什麼,就拿走什麼,但是你必須在天秤的另一端放上價值相等的東西。」我想,彼時還年幼的我大抵是在天秤的另一端放上了童年的恣意玩鬧,才換得了從讀書中獲得的所有樂趣。

我的師父胡野秋先生既是一直在指導和提攜我的師長,亦是罕有的與我在文學路上有着默契的心靈相通的摯友,他才華橫溢,年少成名,儘管後來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挫折與坎坷,卻依舊保持着一顆赤子之心和滿懷的抱負。除去在書房裏勤奮地耕耘,先生也極愛四下去做各種演講,像一輪太陽,要把自己胸中所有的積累掏出來惠及大眾,他講歷史、講文化、講閱讀……恨不得將自己所學的都一一拿出來塞進別人的腦殼中。我有時便沒大沒小地和師父開玩笑,說他是一個天生就要發光發熱的人,在講台上,在聚光燈下燃燒自己才是他的人生。

這樣一個想要燃燒自己的人,在疫情期間還是會有「冷遇」,疫情期間一些圖書館或是書城等公眾場所的文化講座並沒有終止,就連去年停辦了的文博會也重新舉辦,只是對前往主講的嘉賓分外的嚴格,嘉賓到場必須要有合格的48小時內的核酸檢測報告。師父遏制不了自己演講的熱情,又悄悄地抱怨每兩天就要去做一次核酸檢測,不然連演講的場館都無法進去。本呆因此得知了一個帶着苦澀的信息:我崇敬的師父大人每隔兩天就要被「捅鼻子、捅喉嚨」去證明他的健康。師父很是羨慕我的自由,羨慕我可以在家安心地寫字,不受核酸檢測的控制。

而我卻因此想起了上帝的天秤,每個人在得到的同時,必須要有相等的付出。我因為只想在家寫字,所以才能避開頻繁的核酸檢測,而我的師父卻為了講台下的普羅大眾,讓自己在疫情期間的人生充滿了被「捅」的「酸爽」。

我的一位女友帶着她再婚的新婚丈夫在節後來訪,二人在人前十分地甜蜜恩愛,女友在人後卻卸下偽裝,顯得萬般無奈,她說她選擇匆匆地再次走進婚姻是為了自己的父母和孩子,以及在公司和社會的形象,因此又失去了自己的自由和對未來的嚮往。我看向她身後的天秤,略過了她的無奈,看到她拿起的和放下的那些東西。耳邊有很多人在「無奈」地說着自己面對的不公平,然而,當你看透了任何一件事情的本質,卻真是沒有什麼是不公平的,區別只在於人們自己最初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