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為寫《汶川大地震》這部災難大片,我和導演等一行人來到四川成都,停留一晚直奔汶川。一路上,山青水藍風光旖旎,來到從一個無名小鎮到舉世聞名的汶川。迎接我們的是兩個年輕人,一副娃娃臉滿臉笑容,災難來的時候他們還是孩子,女孩小玉在地震中失去膝下雙腿,男孩也失去雙腿,兩人提早回到家鄉等我們,把我們接到一間餐館,很乾淨,吃的是汶川菜。我卻吃不下,一早已經知道他們,但真正面對,心裏還是酸楚,他們愈笑得坦然,我的心愈痛。

我不太敢望他們,抬眼向外望去,外面是新修的公園,假石山、水池、綠樹、運動場,一座座結實美觀的房屋,都是全新的。現在的汶川,真是美極了的一個山間小鎮,可惜街上沒有什麼人。

13年前的5月12日,巴蜀內川之地,突然間,山崩地裂,地動山搖,山河嗚咽,一片漆黑,驟雨不停。倖存的人們睜開眼,已經是滿目瘡痍,遍地屍體和傷者,災難來得悄無聲息。

地震發生後,3小時,5小時,10個小時過去,不知道震中在哪裏,震情有多嚴重,汶川、茂縣等地完全失去聯繫,音訊不通,幾十萬民眾生死不明。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中央軍委果斷決定,出動空降兵。

13日凌晨,空降兵指揮員李振波接到急召,趕到作戰室,拿到地形圖,李振波倒吸了一口涼氣。高山、峽谷、河川,全是空降兵最不希望遇到的降落點,更絕望的是,遭到毀滅性破壞後,不明有多少未知的危險。無氣象資料、無地面標識、無指揮引導,「三無」條件下進行的首次抗震救災,不要說跳傘,就連飛機的飛行都有極大威脅。

一個個年輕英武的戰士,要做好最少三分之一以上傷亡的準備。8,000米高空,飛機彷彿鑽進了濕棉絮,團團水霧從飛機外掠過,高空零下十幾度,濃積雲積雨雲隨處可見,飛機的雨刮器不能用了,機身結冰的可能性驟增,飛機有隨時解體的危險。那也得跳下去,跳!15個空降兵跳向災區。災難來了,人的本能是逃生,卻有人向死而生。絕望的老百姓看到天空中有東西在降落,知道救兵來了,他們有救了!震中和外界有了聯絡,大批救援物資人員一批批趕赴汶川。

我面前的這兩個孩子被救了出來,但是……那個舉着「長大我當空降兵」的小男孩程強,現在是空降兵「黃繼光英雄連」的排長。

如果不是新冠肺炎這撲天蓋地而來的災難,我們《汶川大地震》的電影就拍完了。災難可怕,但只要人在,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