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大抵因為自己長年在深圳生活的緣故,很多時候做事便不自覺地有了「深圳速度」。深圳當年創造了3天一層樓建造國貿大廈的奇跡,本呆亦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把家裏近100平米的後院由最初雜草叢生的荒地建成了一個初具規模的食材花園。

園子建成後陸陸續續吸引了許多鄰居和朋友來參觀,在給他們介紹本呆自己親手挖的如今池內荷花盛開、魚兒暢游,池邊長滿水芹菜充滿了野趣的魚池,和本呆一磚一石親手鋪成的鵝卵石小徑,以及園裏的鮮花和瓜果蔬菜的時候,虛榮的小心眼便很輕易地被滿滿的成就感包圍起來。

種植的植物多了,有一些便是連自己都不記得它的種類了。園子裏有一株植物,從種苗長成1米多高的小樹,我一直以為它是一株水蘇,直到它散發着淡淡的香味,開出幾束淡紫色的花兒,我又剪了那些花去插瓶,仍舊把它當作是水蘇。

後來閨蜜燕婷夫婦來家小住,被這株「水蘇」所吸引,卻又懷疑它的身份,便用了網絡照片識物分辨,才明白此「水蘇」的真實身份是藿香。燕婷姐為自己能夠替這株藿香正名開心不已:難怪它和我吃的藿香正氣丸味道很像!後無意讀到《南州異物志》,看到「藿香出海邊國,形如都梁,葉似水蘇,可着衣服中,用充香草」,我便原諒自己混淆了藿香的身份。

因為要打造食材花園,亦因為偏愛香草,我已在園子裏種了薰衣草、鼠尾草、迷迭香、羅勒、洋甘菊、香茅、薄荷、紫蘇等香草,「水蘇」變藿香,也算是一個意外的驚喜。閒時便摘上一把新鮮的藿香葉子,用玻璃杯泡上,看着那些葉子在水中沉浮,由綠變黃,茶水入口,滿嘴迴旋着淡淡的清香,再流入胃中,整個人便神清氣爽,果真是能夠「正氣」,這是藿香與其它的香草兩樣的地方。

古人亦是十分地喜歡香草,因此許多香草都被寫入了詩詞之中,藿香也不例外。即便被寫入了詩詞,藿香與其它的香草仍舊兩樣。多數香草與節氣、愛情、浪漫有關,而藿香則不同。藿香在詩人筆下往往都是以「藜藿」的面目出現,「藜」乃灰條菜,藿香在詩中與其同體,被視作窮人吃的野菜。

因此,白居易的詩中會寫「藜藿不充腸,布褐不蔽形」。在陸游筆下亦屢屢出現藿香,他寫《初夏》的破敗,會寫「隋家古寺郡西南,寺廢殘僧只二三,藜藿滿庭塵闇佛,時聞鐃鼓賽春蠶」;寫《自述》明志,會寫「藜藿安貧陋,柴荊俯莽蒼。露蓍朝筮易,掃地晝焚香」;而作為素食者的本呆,則最喜陸游《雜興》裏的「家世本臞儒,自奉至儉薄。肉食固難期,間亦闕鹽酪。賓朋飯芋豆,時節羹藜藿。偶然設雞豚,變色相與作。家居常守此,自計豈不樂。蔬園畏蹴蹋,切勿思大嚼。」

前些日在家接待客人,便是在園子裏摘了自己種的幾樣小菜,又繞到隔壁的荒園去採了野生的白花草,響應千年前的放翁所言:「藜藿安貧陋」。如此,胃腸安,心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