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明日便是新年。

新年的標誌之一是人們家中的年宵花。在北方,到了臘月底,人們見面會互問「蒸好饃了嗎?」而在粵地,大多都會關心「買好花了嗎?」

臨近新年,家家戶戶的門口除了例牌擺着兩盆年橘,便是圍繞着年橘擺放的各色小盆鮮花,這些鮮花裏,除了近些年才從中美洲引進的喜慶的聖誕紅,大多都是不同種類的菊花,似乎有了年橘和菊花的組合,家門口才有了年的味道。

進了家門,多數人家的茶几上和櫃子旁都會有一盆或數盆蘭花。蘭花則以傳統的中國墨蘭和來自印度的大花蕙蘭為主,大花蕙蘭以它花朵巨大和色彩艷麗,自帶濃郁的喜慶氣息令人歡喜,而墨蘭花開時滿室飄香,也正應了中國文人喜歡的那句「室雅蘭香」。室內有了葉片飄逸、香味清幽的蘭花,自然就有了「雅」的韻味,所以就算不過年,中國人對蘭花也是十分喜愛的。梅花偶爾也在其中,但是因為粵地較暖,不大適合梅花的生長,數量是少之又少的。我是個道地的花癡,從小到大,無論走到哪兒都會在自己的居所裏外種滿鮮花。作為一個酷愛讀書、以寫作為生的人,對蘭花自然也是喜愛的,因此在面積不算大的家裏亦養了十幾盆蘭花。

除了蘭花,我還在門前種了一叢竹子。挖坑種竹的時候對一些朋友關於種竹子不好,落葉多,懶得清掃之類的勸說充耳不聞。竹子種下後看着它們一天天長大,長出新葉,抽出新枝,便一天天地歡喜起來。後來有閨蜜來詢問在她母親的前院種些什麼植物較為合適時,便推薦了竹子,又送了她幾盆蘭花。因為竹子和蘭花皆是君子植物,極適合她性情淡雅的母親。

我小的時候隨父親生活在韶關曾擁有過一個小小的菊園。那是物質非常匱乏的年代,能吃飽肚子已經很幸運,買花的錢是不可能有的,於是自己動手在屋後挖出一小塊地,再到處收集一些被人淘汰的和丟棄的菊花根,種在小園子裏悉心地照料。秋末冬初時,十幾個品種的菊花便漸次開放,到了新年,折幾枝色彩鮮艷的,插在酒瓶子裏擺在桌子上,吃年夜飯的時候,看着眼前的鮮花,喜悅的心情便不由得增添了幾分。後來讀的書多了,在古人的文字中讀到「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讀到「知有清芬能解穢,更憐細葉巧凌霜」,讀到「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讀到「陶令籬邊色,羅含宅裏香」……中國古代文人擅把自己的性情和理想用花草樹木去承載隱喻,在他們眼中梅、蘭、竹、菊是花草裏的「四君子」,花開花落,四君子在文人的詩詞歌賦中,在大自然的春夏秋冬裏昇華到了另一種境界。

然而對於尋常的老百姓來說,君子花也好,艷俗的花也罷,只要看着好看,只要聞着好聞,只要開起來熱熱鬧鬧,讓新年的氛圍更加地濃郁,便足夠了。大抵這就是君子花也能成為年宵花的意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