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言真

公元1988年,錢鍾書先生的大作《錢鍾書作品集》在台灣公開出版發行。錢鍾書為是書寫了一篇題為「表示風向的一片樹葉」的前言。前言裏面有這樣一段話:「水是流通的,但也可能阻隔:『君家門前水,我家門前流』往往變為『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就像『海峽兩岸』的大陸和台灣。這種正反轉化是事物的平常現象,比如生活裏,使彼此了解、和解的是語言,而正是語言也常使人彼此誤解以至冤仇不解。由通而忽隔,當然也會正反轉化,由隔而復通。現在,海峽兩岸開始文化交流,正式出版彼此的書籍就標識着轉變的大趨勢。我很欣幸,拙著也得作為表示這股風向的一根稻草、一片樹葉。」

博學多識的錢先生,首先睿智地引用了明代詩人張以甯《送重峰阮子敬南還》一詩中的「君家門前水,我家門前流」二句,昭示出海峽兩岸之間毋庸置疑的血緣關係。然後錢先生又巧妙地引用了漢代時期佚名詩《迢迢牽牛星》中的最後兩句「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描述出海峽兩岸近40年互不往來的現狀。緊接着,錢先生更是樂觀地說明事物總是正反轉化,通可以變隔,而隔亦會復通,以「正式出版彼此的書籍」為龍頭的文化交流方式無疑已經拉開了海峽兩岸彼此交往的序幕。顯而易見,錢鍾書著作在台灣的發行,的確如同一片翠綠的樹葉,起到了表示風向的作用。自那以後,1991年,兩岸先後成立了海協會、海基會,在促進兩岸交往、發展兩岸關係上呈現出正能量的作用;1992年,兩岸達成了「海峽兩岸均堅持一個中國原則」的共識,且被定義為兩岸關係的「定海神針」;1993年,海協會會長汪道涵與海基會董事長辜振甫在新加坡熱烈擁抱;1998年,汪道涵和辜振甫在上海執手相看;2005年,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胡錦濤和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在北京會晤,開啟了國共合作的新篇章;2015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新加坡親切會見了台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兩人握手時間長達70秒,他們臉上綻放出來的笑容,分明展示出血濃於水的炎黃子孫分不開隔不斷的親緣。

30多年來,海峽兩岸,無論是在政治、經濟、科技領域,還是在文化、教育、新聞、學術方面,均進行了多方位、多層次、多學科、多方式的互動與交流,可謂此起彼伏,方興未艾,連綿不斷。筆者尤異常清楚地記得,2008年5月,「傅雷誕辰百年紀念暨『傅雷與翻譯』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南京大學舉行。余光中先生因身體原因未能與會,但他鄭重其事地委託香港著名翻譯家金聖華女士代為宣讀書面發言。余先生在書面發言中稱:「傅雷先生是二十世紀中國第一流的翻譯家兼文藝評論家,對西方文學尤其是法國文學的譯介貢獻很大。」與會者中還有來自台灣輔仁大學、台灣淡江大學的同胞,他們在大會上的精彩發言贏得了大家一次又一次的熱烈鼓掌。有一回,我有幸與他們同桌就餐,在相互交談中,我情不自禁地亮出了自己的一種看法,即作為一名中國的大學教師,應當學會寫毛筆字和創作中國傳統詩詞,他們全都自然而然地表示首肯,笑容可掬地認為這種見解頗有道理。

不過,海峽兩岸交流的發展並非一帆風順。比如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台灣「青年好學的蘇正隆先生」由於促成了錢鍾書的長篇小說《圍城》在台灣的出版,竟「遭受小小一場文字之禍」,「被警方拘留罰款」等等。想不到40個春秋過去,而今現在眼目下,台灣某些人,儘管身體裏流着中國人的血,口中講着中國人的話,筆底寫着中國人的字,腳下踩着中國人的地,竟然數典忘祖,企圖再一次讓蘇正隆先生的遭遇在台灣同胞中重演,進而使海峽兩岸「通而忽隔」。然而歷史的潮流決不會倒退,正確的風向決不會逆轉。謂予不信,何妨拭目以待!